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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夜藝術默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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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在時空中靜默滋蔓 談侯聰慧的「龍發堂」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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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導賞/郭力昕
國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教授兼傳播學院院長

語音導賞/單煒明
澳洲University of Wollongong藝術創作博士
嶺東科技大學 副教授兼藝術中心主任、
金鐘獎藝術文化最佳主持人


專文導賞/陳秀薇,現任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部主任
原文刊載於《藝術認證》雙月刊44期(2012年06月)

侯聰慧 | 龍發堂之一 | 銀鹽相紙 | 60 × 50cm | 1983 | 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Hou Tsung-hui | Lung Fa Tang (Buddhist temple-cum-mental asylum)-1 | Gelatin silver print|Collection of KMFA

生於一九六○年的侯聰慧,年輕時在開過唱片行、做過裝潢後,於一九八○年入伍當兵,但卻在幾個月後因精神上面的困擾而停役,並進入高醫精神科就醫。

當時他感覺到自己心理上有問題(應屬今日所謂的憂鬱症),便主動住進精神科病房接受治療;高醫成立精神科的時間是在一九八一年,以文榮光醫師為首任科主任,侯聰慧對那時剛成立不久的該科醫生們來說,是個蠻引起注意的案例。
 
在醫院中,侯聰慧閱讀了不少關於心理方面的書籍,和醫護人員也建立不錯的互動關係。在逐漸復元的過程中,甚至主動了解並參與、協助院方的相關活動。一九八三年院方在附近成立了仙人掌咖啡屋(後來的康復之友協會),以社區復健的方式協助康復後的病人,侯聰慧當時還負責了整個咖啡屋的運作,此咖啡屋當時亦曾引起不少社會的關注。

這同時,位於高雄路竹的「龍發堂」也漸漸為人所知,它屬於精神病科學醫療之外的另一個民間宗教系統,不借助藥物,而以宗教力量及開放管理的方式,讓精神病患從被視為家庭負擔的角色,逐漸轉變成能自食其力的人,也期望減輕社會上的問題。早期靠養豬、養雞及成衣加工,從訓練中培養堂眾工作技能,又能解決療養的生活費用。較為人熟知的特殊方式還有「感情鍊」的使用,讓病症輕重不一的兩人長期鍊在一起,互相牽制影響,情感上也能互相支持陪伴,不過此舉是否妥適也引起強烈爭議。

侯聰慧第一次去龍發堂是跟隨高醫的文榮光等醫師,正統醫學背景的醫生們,希望以近距離觀察作為醫學上探討的依據,並要求侯聰慧隨行協助拍照紀錄。於是,侯聰慧有了接觸這群同樣正遭受精神問題之人的第一次機會。

他的觀察眼光,不像一般人可能帶著過度驚恐或曲解的角度,而能平和而理解地和他們自然閒聊,他知道精神病患除了少數正急性發病者外,其實大多數顯得和善甚至有些害羞,頂多因長期與主流社會隔離而顯得較遲緩些。有的人知道他要拍照還會主動給拍,不過也有躲藏者,當然他也絕不勉強。雖只是為記錄而拍,天生具敏銳觀察力與表現力的侯聰慧,還是很快抓到他要的瞬間畫面,攫取他要表現的對象精神所在。當時的他,一點也不知道這批他第一次拍攝家人之外的照片,將會讓他以攝影家的身份成名,並開啟之後與攝影工作無法切割的長久關係。

侯聰慧 | 龍發堂之三 | 銀鹽相紙 | 30.2x46.8cm | 1983 | 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Hou Tsung-hui | Lung Fa Tang (Buddhist temple-cum-mental asylum)-3| Gelatin silver print|Collection of KMFA

侯聰慧 | 龍發堂之四 | 銀鹽相紙 | 30.2x46.8cm | 1983 | 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Hou Tsung-hui | Lung Fa Tang (Buddhist temple-cum-mental asylum)-4| Gelatin silver print|Collection of KMFA

當時台北《人間》雜誌正式發行之前,有一融合醫療與社會文化等內容的刊物,一批關心社會底層的紀實攝影人士,已開始廣伸人道關懷的觸角,以影像的捕捉反映社會中真實的面相。在那個階段,曾有幾位到高雄參展的美國攝影家,藉機親自到南部交流,希望找到同樣屬於報導、紀實攝影的愛好者。當時高雄的攝影家除唯美的沙龍攝影之外,也多屬於注重光影表現的鄉土寫實攝影。當那位曾拍攝「大體」的美國攝影師看到侯聰慧的龍發堂系列,覺得很有興趣,因此與侯聰慧交換作品留存,之後轉往台北美國新聞處參展時,也將作品分享給台北的攝影界,於是台北的攝影群也開始注意到這位特別的南部攝影者。
 
侯聰慧第二次去龍發堂是帶領台北攝影界李文吉、傅君等人一起去的,他們都是後來《人間》雜誌的攝影記者。這一次侯聰慧在龍發堂那邊住了三天兩夜。他自己也借了相機和這些攝影人士同時拍攝,只是在後來照片沖洗出來時,大家都很訝異為什麼他拍起來的照片就是和大家「不一樣」?這樣的疑惑似乎一直發生在他身上,直到幾年後他在台北擔任攝影記者時,也常被詢問,為什麼你拍出來的照片都和別人不一樣?並時有文字記者不知如何寫「文字說明」的情況發生。這「不一樣」之處,代表了完全屬於「侯聰慧式」的影像風格,不可說,也不用說太多…。

侯聰慧 | 龍發堂之六 | 銀鹽相紙 | 30.2x46.8cm | 1983 | 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Hou Tsung-hui | Lung Fa Tang (Buddhist temple-cum-mental asylum)-6| Gelatin silver print|Collection of KMFA

事實上,侯聰慧第二批拍攝的作品,是隔了約二年後才沖洗出來的,取出的底片已因受潮而有發霉的現象,所以洗出來的照片邊緣多處密佈微細的點狀紋路;更有的底片因發霉而彼此緊貼濕黏,稍用力拆開時形成分佈全面性的細小痕跡,尤以女子頭側像那件作品最為明顯。

獨立於學院技巧之外的侯聰慧,一直不很在意影像的清晰與細節的呈現,他總認為許多技巧的框架反而會妨礙他所真正要表現的精神。

而這次,他嘗試以特殊方式將發霉的底片硬沖洗了出來,時間醞釀後產生出來的痕跡,反而無意間更強化了照片中特異的部份,造成了預期之外的效果。這就是侯聰慧,不因發現底片發霉時就廢棄它,也不去嘗試修復成完好無痕的方法;他總是用自己的方式,看似粗獷卻又細膩地創造出屬於他自己的作品,雖然這次,我想,連老天都幫上了一點忙。

所謂的紀實攝影,包括了紀錄真實的特性,還有對人文社會的本質關懷,並常以系列性的形式,試圖展現某個事件或現象的各種面相。龍發堂系列對於當時精神病醫療方式的探討、對人道關懷及人權主張等社會議題,提供了「讓照片說話」的第一手訊息。

但除此之外,他真正引起攝影界探索的其實是他的手法,精神病患在他捕捉的影像中,或失焦或逆光,或特寫或處於陰暗,呈現了游移、閃躲,茫然或另類的專注,蔓延的霉狀物更賦予作品特異的氛圍,讓變異的元素靜默地滋長。系列的場景組合之下,我們看到了擺盪在正常與異常之間交融產出的熟悉與陌生感,那是紀實之外,真正深深觸動我們心靈深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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