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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校合作專文】以幽默荒謬的圖像,提醒人與自然環境間距離:藝術家黃法誠訪談

2024/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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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若楚 國立中山大學藝術管理與創業研究所碩士生
 

藝術家黃法誠生於嘉義,就學並生活於高雄,2005年創作《小明》系列作品,之前的創作於其創作論文《小明的生存之道——黃法誠創作論述》中提及,原先的創作議題圍繞於自身的情緒,以潛意識的行為、抽象方法表現出「流動」此一主題。因大學畢業後的身份轉變,進入學校實習進而成為教師,在創作上也開始思考,如何以創作與觀者進行對話?令觀者有所共鳴的創作又為何?

 2005年當時流行的「冷笑話」正好帶給他啟發,因為語言與意義的不同,造成冷笑話中的諧音產生,進而製造出荒謬、無厘頭的氛圍。例如,「有一個人叫小蔡, 有一天他走進一家餐館, 然後就被端走了。」、「有一天有個帥哥走在路上,一個阿嬤突然上前搭訕說:『帥哥,你超會搭耶!』 然後帥哥就冒煙了。」等冷笑話。前者以同樣發音「小蔡」,代換不同的概念「小菜」;後者以「超會搭」諧音對應臺語「臭火焦tshàu-hué-ta」(燒焦),利用諧音和概念的置換,讓接收者產生理解的空白與模糊,卻又在聽懂以後會心一笑。

關注冷笑話之後,黃法誠發現各式冷笑話中常常可以見到萬用主角──「小明」。名為「小明」的這個角色,在冷笑話文本裡面代指任意人、事、物,可以融入各種角色、劇情與狀況,是一個具有「權充性」的角色(Appropriation,又譯挪用),因此將「小明」置於其創作內。這些「小明」有著大大的笑容及有些無神的眼睛,表情統一得有些詭異,卻又各以不同的行為、姿態、動作出現於黃法誠的創作中,令觀者造成符號圖像上的錯亂,進一步引發荒謬與幽默感,並使「小明」可以成為群體中任意個體,開放觀眾各自解讀補述及投射,將觀者融入此群體,以「小明」這一符號作為模糊觀者距離、可進又可遠的權充性角色,來討論社會議題。[1]
 

創作議題與圖像的轉向

在2008與2009年間,黃法誠參與《北迴歸線藝術環境藝術行動》,回到故鄉嘉義好美里、好美寮濕地一帶,發現地景樣貌已與年少記憶中的模樣大不同,前後兩片防風林至今只剩靠陸地的一片,碉堡也已沒入海中只露出一小角。
那是我小時候常常會去玩的海邊。小時候的印象是,要走一大段的防風林,然後會經過一個碉堡,再經過一段防風林才會到沙灘,可是那一年到現場的時候,我發現那個防風林都不見了,碉堡在海裡面,就只露出一個小角,那個景象讓我滿震撼的⋯⋯
 風景的改變帶給黃法誠巨大的衝擊,也促使其創作圖像風格開始改變,從以「小明」為主角的卡漫形式轉向為模擬風景,以類似於生物擬態的方式,擬造自然並將其建構在作品圖像上。創作的議題也從人與社會的關係,延伸至環境議題,拓展為人-社會-環境三者之間的關係。

 

圖像符號與詼諧氛圍

  2009年後,黃法誠圖像風格上雖有所改變,但思考符徵(signifier)的變化與運用,還是最大的特色。在2012至2014年期間,黃法誠創作《我要在這裡跳水》、《大空降》系列,以荒謬有趣的手法,運用自然風景、日常建物以及人,三項元素來闡述環境與人之間的關係。《我要在這裡跳水》系列,畫面主體聚焦於單人跳水的人上,以跳水的行為動作做為主體,日常建物以剪影的方式處理,將其視作島嶼,並用「水」的符徵將水災挪用為大面積海洋,彷彿形成大型戶外跳水現場。因為跳水運動以落水前的技巧動作越困難、落水後濺起水花越小為標準,藝術家也以跳水動作為隱喻,指出人對於環境的無視。而在《大空降》系列上,自然風景多以水墨文人山水中的石頭皴法表現,隱喻土石流的情形,運用此符號意象,打造既真又假的諷刺狀態,並將其置入日常風景中,最後以人類的跳水一動作,令觀者思考其行為的含義。跳水的動作放入場景中,顯得無比荒謬,似乎在暗喻人們對環境災害的無力或事不關己的態度(藝術銀行,2014)。[2]
 

 

黃法誠,〈大空降-7〉,壓克力顏料、墨,100×100 cm,2014

 2024年,黃法誠於高雄市立美術館展出《距離風景的距離》個展。此展作品多集中於2017至2023年創作,延續文人山水畫中的皴法。例如《寂寞風景》系列,從廟宇中的觀景池獲得靈感,將一個人造景觀池當作一個理想小世界,以上帝視角或第三人視角等巨觀又客觀的視角切入,利用山水畫的筆法建構出擬造自然的狀態,呈現出人在風景虛實之間的狀態,進而產生詼諧的錯位感,令觀者覺得作品與日常生活接近,得以投射生活,卻又以第三人稱視角來觀看作品,將其帶入作品中。黃法誠認為,這樣的創作方法也可以視為一種「擬像」。

又如2021年黃法誠所創作《大集合》系作,是源於2019年全球遭遇新冠疫情襲擊的特殊狀態。當時,由於疫情影響,人們無法出門社交接觸的狀況持續近兩年。這種無法接觸任何人的狀態反映於他的創作中,也令黃法誠開始思考人的「距離」這件事。對黃法誠來說,疫情的影響不僅僅是無法與他人、與自然接觸,更因為這段時間的隔離,令所有人事物的狀態都有所改變,即便重新恢復交流與接觸,感受都與以前有所不同,才在圖像上以集合與聚集的方式來表達疫情期間的距離。
 
2022年,疫情暫緩,人們得以上街交談、享受自然,黃法誠的創作回歸於環境議題,但疫情結束後,依舊讓其反思「距離」這一件事,不論在議題亦是畫面安排上,都可在《樹的遷徙》系列作品上看見。

《樹的遷徙》系列源於臺灣的林相改造計畫。黃法誠注意到,臺灣中低海拔的森林多是人為挑選、改造過後的樹林,而城市中常見的路樹也是經過人類挑選改造,栽種、修剪、支架維護等行為所造成的結果,高雄的路樹更是如此。藝術家並由此開始思考這些行為的意義,並在《樹的遷徙》系列畫作中呈現。畫面中,樹木多半被過度修剪、或被支架固定住,而畫中人四散各處,彼此距離固定,分別表現出尋水術、手機搜尋等動作,營造出整齊統一卻又彼此相異的衝突感。畫中背景除了使用水墨皴法,也使用碳粉、純金色等表現,更特別以金蔥粉來凸顯空污問題。《樹的遷徙》系列同時存在空污問題、無法生存並行光合作用的路樹等議題,畫面既諷刺又詼諧。

小結

從2005年至2024年,黃法誠的創作議題從自身出發,以無厘頭的冷笑話為靈感來源,研究符號系統來創造一系列與「小明」相關的故事,試著引起觀者思考自身與作品距離。後因親眼看見家鄉環境轉變,他的創作議題開始轉向探討人─社會─環境的關係,通過田野調查研究,再運用符號系統,轉化為繪畫圖像,包含水墨皴法的表現、圖像的動作指引等。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隔離,也給藝術家帶來新的想法,因無法進行接觸與交流,讓黃法誠思考各種距離的含義,疫情過後也延續之前的形式,繼續嘗試使用多媒材與符號,呈現出反諷意味又兼具趣味的作品。

封面圖說: 黃法誠,〈小明當道-後花園篇〉,2007
(※本文作者為「高雄ART青」計畫及國立中山大學藝術管理與創業研究所館校合作之參與研究生,全文訪談內容源自計畫期間藝術家訪談。)
 
[1] 黃法誠,《小明的生存之道--黃法誠創作論述[未出版碩士論文]》(國立高雄師範大學美術學系,2008)。
[2] 參見〈我要在這裡跳水〉,《藝術銀行》,網址:
https://artbank.tfaf.org.tw/work_page.aspx?RNO=M7MAMIM8MDMSM8MD

 

黃法誠,〈重組肉〉,壓克力顏料、墨,53×45.5 cm×15片,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