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作品運用了很多黑暗的元素,表現上也十分具有哥德式的風格。我很好奇我們是不是能透過此類的暗黑或怪誕主題,以精神考古的方式,挖掘出人類所普遍共有的什麼樣的精神性?或許可以先聊聊你是如何對這類的主題產生興趣?
絲穎:我碩士是念「藝術與科學」(Art and Science),當時選擇的便是人體解剖學;我的老師 Eleanor Crook 是做醫學解剖與人體蠟像。我其實一直對「怪誕藝術」(grotesque art)很有興趣,很想理解為什麼我會對這些圖案有興趣,因此看了一些理論。我認為怪誕藝術吸引我的原因,是它把死亡的意象帶到我們面前,一方面表現的是活生生的人,另一方面卻同時造成讓人反胃與噁心的衝突感。這種衝突讓我們又感興趣,又想要把它推開;想要排除掉,但仍然在意並眷戀著。這個可以進一步連結到克莉斯蒂娃的「賤斥理論」:我們賤斥自己第體排出的物質,比如說血液、尿、大便,當這些東西呈現在你面前時,你會感到噁心。
這些理論可以幫助我消化這些圖像。雖然一開始在讀的時候會覺得枯燥、不容易理解,可是當我真正投入創作的時候,這些理論中的元素開始變得更有意義。於是我再回去讀 Bakhtin 的理論,發現它很有共鳴。我更加明白為什麼我會畫這些圖象:怪誕身體既是創造又是毀滅的象徵,一方面代表誕生和更新,另一方面也代表腐朽和死亡。像是這句話:「The grotesque body, as we have often stressed, is a body in an act of becoming」。它雖然是在腐敗,但同時也在進化成另一個物件。它永遠不會完成,也不會完結。
峯誼:我好像可以理解,尤其是透過「賤斥理論」。對於怪誕、黑暗、殘忍、血腥的感受的偏好與眷戀,或許是我們可以藉由直視或者是面對不舒服的事物,來達到某種接受或是理解的層級。然後,藉由接受那些原本會被賤斥物件,我們可以更接受自己、接受其他人,乃至於更加接受這個世界。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獲得的不只是勇氣,也是一種覺知與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