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黃玉珊的研究和紀錄片,引起了跨學科的關注。歷史學者戴寶村在其《海洋臺灣歷史論集》一書中,從歷史記憶的角度,論及高千穗丸沉沒後,當時殖民政府因應戰爭情勢而採取了種種措施,包含要求倖存者或受害者噤言不談,或藉此反向鼓動民眾同仇敵愾情緒等舉動。儘管高千穗丸的船難,除了藝術家黃清埕,還奪去了許多當時返鄉臺灣人的性命(其中有不少各行業的菁英),對於逝世者的討論,即便國民政府來臺依然備受壓抑。[12]直到1980年代後,黃清埕才再次被想起、被找尋,更隨著《池東紀事》、《南方紀事》的推出,原本逐漸塵封的歷史再次進入大眾眼前。
戴寶村也觀察到,即便紀錄片本身包含重新梳理、呈現事件的特定邏輯,影像本身的渲染力也非常值得重視,是其得以喚起觀眾對藝術家重視的一大原因。[13]紐約大學電影研究所張真教授對於黃玉珊影片的研究,同樣提及這兩支影片既立基於扎實的調查和檔案整理,也透過影像剪輯等手法──例如將黃清埕的畫作和流動的實景融於同一個畫面──賦予史實更多的想像層次和美感。[14]這兩支影片互相呼應,均拍攝於解嚴後臺灣新紀錄片興起的時期。或可說,隨著臺灣社會的改變,原先隱沒於時光的人事物得以重新被淘洗出來,取回屬於自己的聲音,有了再次被看見的可能性。
黃清埕的故事,無疑是大時代的一個縮影。經過20世紀初葉東亞的戰爭衝突,遺失或毀壞的作品、殞落的英才,又何止如此。或許,所謂「尋件」,人們想尋回的也不僅僅是消失的作品,更希望盡可能彌補過往缺憾。而那些曾經於時代閃耀的精神與、理念與藝術靈光,無懼於風雨的創作堅持,大約便是激勵後進之人不斷找尋的動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