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奕慧（高美館教育暨公共服務部教育專員） 「走進第一個展覽室，首先看到這件錄像作品《LOCK2,4,6》湯尼·奧斯勒與奧地利布雷根茲美術館的共同創作，除了有影像之外，還可以聽到聲音，有尖叫聲、歌唱的聲音；在這個縱向的空間中，由四個投影機分別投影在數個木作物件上，不斷重覆播放著動態影像。最前面的一個影像顯影在大約是一個寬如手臂長、高如兩個手掌長的不規則木作上；接下來是影像是一個比人身高，高約兩公尺人頭形狀的木作，投影出一個自脖子到頭頂的正面人臉，臉部覆蓋著緩慢流動，像凝膠一樣的黏稠液體⋯⋯。」
湯尼．奧斯勒，〈Lock 2, 4, 6〉（藝術家提供）
非視覺導覽工作坊講師許家峰於大廳向學員講解（圖片提供：李奕慧）
▍等待著觀眾變成參與者的展覽室 2021年初，高雄市立美術館國際特展「黑盒-幻魅於形：湯尼·奧斯勒」在大家引頸期盼下登場，展覽室裡陳設著藝術家橫跨3、40年來的創作，其作品在影像世界的虛與實之間來回穿梭、相互辯證，運用科技、錄像，結合藝術的創作手法，試圖突破對於視覺的疆界，也提供一個重新定義、組構世界的思維意識。 自展覽中延伸出本次跨域工作坊—「尋找湯尼：非視覺導覽體驗工作坊」的企劃，說是延伸不如將它比作一種感官挑戰，在充滿如此大量錄像作品的展覽現場，視覺經驗在理解的過程中更被觀眾所需要，但在工作坊的開端，參與者需配戴上視覺障礙眼鏡，讓眼睛的可視功能暫時失效，轉為其他五感來來取代，以接收展覽現場所提供的訊息，而這樣的轉向也讓「觀」者的角色轉換為參與的實踐狀態。 ▍當離開熟悉的視覺場後，還有哪些「有用」資訊？ 這次工作坊邀請到藝文工作者許家峰老師擔任引導者，許家峰老師曾在劇團裡擔任演員、執行製作、導演，也擔任過舞團行政，但2011年底的一場感冒，病毒轉移到眼睛，而原本眼前清晰可見的影像，逐漸模糊、扭曲，最後如一齣戲劇結束後降下了布簾；在講座、工作坊的開場白總開宗明義地說：「我是一名中途視障者，在等一下的講座/工作坊中，我會很主觀地說我自己的想法，大家也可以互相分享看到了什麼?感受到了什麼?」在家峰老師失去視力後，所面對的這一片只剩下黑的世界，黑得如視覺影像的巨大缺口，不免在這段開場白中感到好奇，所謂的主觀該如何主觀？感受又會有哪些感受？
▍以對話重新建構的展覽 工作坊以分組方式進行，輪流帶上視覺障礙眼鏡，其中一名先扮演視協員，協助夥伴在展間的行動，從夥伴關係中建立起信任感，並適時以口述方式描述現場，從對話中勾勒出所見。視覺是連續的，所以描述現場須具有方向性與規則性，如蓋一棟樓房，從畫出整體建築藍圖，以鋼筋水泥作為骨幹結構，再到室內裝潢展現個人風格，對應到口述影像中的「知道/感知」、「學到/認知」、「感覺到/感受」三個階段。 參與學員在老師引導下試著從大空間到物件間的對應關係、從單一物件的外觀形式到情境意義的連結，從大量視覺訊息中擷取重要資訊片段轉化為語言文字；以「反覆」提醒架構起具體雛形、以「重疊」連結片段與片段、以「轉化」作為視覺理解範圍內的替代物，協助匯聚過往經驗、提取有效的影像在大腦中成像，建構出心像基模，讓真實不只存在於感覺階段，而是可以使真實再現。 也許是因為家峰老師多重的身分，工作坊的體驗過程有著如劇場裡的對白、藝評家的主觀、電台主持人分享訊息的口吻，融合多元領域的元素，參與學員透過語言、文字、聲音延展了展覽更多向度延展的可能性，以非視覺作為觀展體驗，更多的是在群體中討論出影像的輪廓，去除視覺影像之後的再觀看，以聽覺、嗅覺、觸覺，味覺在鎖碎的描述中拼湊出「可能是」的形象。 ▍難道只有一種狀態？視覺凝視與內在凝視的回望 「我們注視的從來不只是事物本身；我們注視的永遠是事物與我們之間的關係」—約翰‧伯格 對於外界的感知，我們習慣性地以視覺作為接觸世界的前緣，而習慣也漸轉為一種依賴。影像所喚起的感受，有部分是來自於過往的感官經驗，而非全然是即時性的反饋，甚至可以說，我們時常是透過記憶在觀看。視覺帶有著一種直白而且絕對的特質，在親眼所見的情況之下，有多少人會轉向思考其真偽？並非是指逃避或自我欺騙，而是轉向內在自我與在物的本質上進行辯答。 在工作坊的尾聲，一場小型的分享會隨性地在美術館大廳開始，有學員疑惑為什麼家峰老師失去視力但還是可以為大家導覽展覽？有學員尚在習慣以非視覺的方式體驗展覽而非看展覽，也有學員在感官經驗的轉變中引發反思。對於本次展覽，似乎也在工作坊的體驗後後開啟了另一種「觀看」的方式：「看不見」所提供的視覺留白，如本次工作坊的命題—「發現」，以探索後的發現為視覺夾層注入了虛擬的想像，創造出不只一種的狀態樣貌，以不同的視角再次看見。
非視覺導覽工作坊學員於作品前發表看法（圖片提供：李奕慧）
許家峰講師帶領非視覺導覽工作坊學員討論（圖片提供：李奕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