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饒加恩,《勞道爾收藏》/ 雅絲敏.沃西克,《烏爾蘇斯工廠》(攝影:林宏龍)
檔案與抵抗
「沉默之間」以大量的紀錄影像突顯了藝術對影像檔案的凝視和反思。是以,我認為「檔案」會是此展覽最重要的關鍵字;讓我們得以聚焦於藝術對檔案的態度與轉化,無論是使用檔案或是創造檔案、目標是私檔案或是公共檔案。是饒加恩的歷史影像與私人收藏現成物、Cana Biliar Meier的家族錄音帶、Witek Orski以投影和折射的褶曲森林影像探索遺忘的地景的幽微情感。同時也是Edward Freudmann追尋一段祖父學生時期照片出現在Boltanski作品中的故事、Clemens Von Wedemayer的二戰納粹影像拼貼與訊息化,如德軍之馬的參戰史,或者遊戲場景設計建模的電玩動畫影像,讓歷史有了多重觀看角度。
另一方面,以語言、口說和聲響為檔案型創作思考的,則以Mamoru結合文獻和口述歷史的東海岸考古遺址空襲故事〈We melt them and pour it on the ground〉最為經典。偽出土文物、說書式投影,以文字樣式與背景用色、聲響節奏等,呈現情節的張力起伏,豐富地鋪陳從國家力量到村民手藝與對談的語言交織。這是關於語言文字、物與檔案,也是對歷史敘事技藝所涉及的權力關係的再思索。類似地,王虹凱的〈風〉隨著詩人金時鐘從濟州島到日本的逃亡路徑,以聲音為媒介,以聲景營造對風景的想像,歌曲傳遞神話與政治等人的故事,在那些聲音檔案中,我們參與了一段由知識性文本和感受性聲響繁複組構的歷史。Karolina Bregula的〈灰塵〉,透過人物的搬演與對話情緒,捕捉都市發展與仕紳化過程中被迫拆遷戶那些不安與不穩定的狀態。遠方機械規律敲擊聲響成為影片裡難以忽視的背景音,已預先為片中角色面臨的生活轉變置入一個新的未來,一個挾著大他者暴力打破與打造的未知前景。
面對沉默、受壓迫、或難以發聲的群體,以及政治歷史創傷、霸權話語,藝術作為批判性思考、生產反身性知識,而紀錄影像則是策略之發動?我們知道,包含著聲響的紀錄影像總是關於再現性和情感性的複合文本形式。再現性是透過各種可能的表意系統來描繪衝突地帶;而情感性則表達感性張力,以活動影像連結人面臨的政治情境。活動影像調度著檔案,也會成為檔案。檔案做為體系的「權力/知識」問題,各種抵抗檔案(counterarchives)亦應納入視野;所謂抵抗檔案,可以是儲存秘密的磁帶與膠卷、復原的刪除電郵資料、機敏資料庫揭露手段等。或是經修復、尋獲等重新取得的實體物件檔案,各種得以重新訴說某段歷史的機密與非機密文件。只是在抵抗檔案成為藝術戰術潛能面前,不應忘記藝評家約翰.塔格(John Tagg)的提醒,即檔案的兩種特性:首先,檔案不單是知識的給出,它自身就是生產知識的框架;另一方面,檔案必須被組織成知識的對象,而這個知識對象的運作不但是歷史性的問題,更是政治性問題的一部分。(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