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年,美籍畫家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 1834-1903)更以克里摩爾尼樂園的煙火秀為題材,完成了〈黑色與金色的夜曲:墜落的火箭〉(Nocturne in Black and Gold: The Falling Rocket)(圖7)。煙火秀一直是克里摩爾尼遊樂園的賣點,早在1845年的報紙上,園方就大肆廣告著「顫抖亂竄的羅馬蠟燭」(“convulsive Roman candles”,煙火的一種)和「瘋狂爆衝的火箭式煙火」(“hysterical sky-rockets”)。*6 然而,惠斯勒並非忠於地景的畫師,而是擁有獨特創作理念的藝術家,於是他捨棄具象的描繪,將煙火照耀的夜晚,昇華為斑斕唯美的視覺與聽覺意象:畫面中,火箭燃燒後的點點餘燼,閃爍如金箔,紛然灑落在深邃漆黑的夜空,它們如音符般,譜出了一首嘈嘈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夜曲。儘管當時最重要的藝評家羅斯金(John Ruskin, 1819-1900)並不欣賞這樣的畫面,認為惠斯勒「把一桶顏料潑到大眾的面前」(“flinging a pot of paint in the public's face”)*7,惠斯勒也為此狀告羅斯金,不甘示弱的表示:「這是藝術的安排」 (“It is an artistic arrangement”)。*8 一時間,這件奇聞,見證了此畫的桀驁不馴和新穎前衛。到了1877年,克里摩爾尼遊樂園關門大吉,但它的煙火秀反而長存在藝術殿堂,見證了現代化城市裡人造光源的能耐。
筆者相信,巧妙運用自然光線也好、自行營造人為光源亦可,「光」在西洋藝術中,始終是重要的外部力量(agent)──它構成工藝品的視覺效果,也是具象繪畫中,色彩配置的基礎和圖象詮釋的來源。從彩繪玻璃到油畫上色,從科學實驗到煙火表演,「光」是如此費工、耗時、又新潮,需要孜孜不倦的投入,盡心盡力的「藝術安排」,才能發光發熱,讓人們欣賞理解。
*6 見當時早報Morning Advertiser, September 15, 1845, p. 1.
*7 John Ruskin, ‘Letter 79’ in Fors Clavigera, July, 1877.
*8 Ronald Anderson and Anne Koval, James McNeill Whistler: Beyond the Myth (New York: Carroll and Graf, 1995), p. 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