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圖:《高雄港漁工之歌》2019年於印尼日惹雙年展展出。(圖片提供:蔡佳葳)
右圖:《高雄港漁工之歌》2018年於泰國清邁當地美術館展出。(圖片提供:蔡佳葳)
上述三件歌聲錄像作品的共同點在於:單一場景呈現單一個體的生命音律。正如藝術家潛心修行的佛學哲思——認為「一個人的行為、語言、心智;每個部分都是單獨成立的,然而也都源自同一個意識狀態」、「從肉體裡的單一原子,乃至我們與宇宙天地的關係,都是相互依存的,而且一切恆變」[6],基於這樣的世界觀,如果說離散為一整體狀態,那麼,這些作品中每一個個體可視為整體的局部元素,透過個體單獨現身與離散集群的相互參照,強化彼此之間動態形構的關係性。此外,離散個體作為「故鄉-在地」經驗揉雜的平台,包含移居經驗中隱含的多重時間性,以及因移居地的生存經驗而生成的鄉愁,也應被看作是地方本位(place-based)的鄉愁,以此作為重新解讀的基礎。
就離散的意義而言,本館典藏的三件作品,蔡佳葳分別以書寫行為、歌唱的方式,為離散者創造相遇的場域,而這些離散者與民族國家保持何種關係?使一方成為少數、一方成為多數的邊界如何形成?藝術如何介入並重啟詮釋的可能?在「離散中國人」的範疇下,余光中的鄉愁牽動國共內戰、國民政府遷台、戒嚴的歷史語境,而蔡佳葳選用余氏以在地經驗為基礎的《安石榴》詩集為文本、解構新詩的語法結構,某種程度上,可說是對中國性的文化霸權、同質性的挑戰;歌聲錄像三部曲關注位處民族國家地緣政治邊陲的離散者——尼泊爾地震的受災者、英國拘留所的婦女、高雄港的外籍漁工,離散諸眾在接連現身的時間性中構築成共同體,同樣形成對各國的種族、民族中心主義的批判。因此,與其說蔡佳葳的作品呈現了離散的保守主義概念,不如說是將離散視為共享基礎,開啟跨國族群的對話,透過比較其中的分歧(生命政治)與聚合(離散),強調水平軸線上少數與少數之間的關係性,由此跳脫多數和少數的二元性,同時從在地化、混雜化概念中建立比較的語境。這樣的創作路徑,不僅回應了全球史家塞巴斯蒂安・康拉德(Sebastian Conrad)的研究觀點:「全球史的核心關懷在於流動(mobility)和交換(exchange),以及超越國界與各種邊界的進程(process)。其出發點是互聯的世界(interconnected world)」[7],亦開啟當代藝術對二元思維、中心主義多維批判與詮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