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國頌〉對我來說,是一首在集體意識中象徵國家的歌曲,既澎湃又洶湧。」[2]歌曲〈中華民國頌〉是臺灣七〇年代晚期適值外交風暴打擊下,在充滿民族主義和愛國熱情的年代所產出之電影主題曲,對三十歲以上的臺灣人而言,〈中華民國頌〉是首在成長記憶中耳熟能詳的歌曲。
「會有如此體會,其實是因為我有段時間短暫旅居在另一個國家(美國)的土地上。我試著去細讀這首歌曲的歌詞,赫然發現歌詞堆疊著的是成串的中國歷史符號,完全與現實的台灣處境無關。」[3]出生於臺灣八〇年代的余政達,於二〇〇九年獲文建會視覺暨表演藝術人才出國駐村及交流計畫補助,進駐美國紐約ISCP藝術村展開其第一次駐村藝術創作,為期數個月的國外駐村生活,著實讓余政達體驗著許多來自不同文化下所帶來的衝擊,進而對國族文化議題產生思考及自省,並由對國族認同的關注,激發其透過「身分」、「語言」而陳述的創作靈感與創作型態方式,歷時二年,余政達於二〇〇九-二〇一〇年間完成同名之單頻道錄像作品《中華民國頌》。
「我透過教唱外國人的方式,利用他者身體的拼湊來完成這件歌唱作品,進而回應集體記憶的荒謬性與其觸碰國家主體的荒謬感。」[4]片長三分九秒的動態影音像中,余政達透過剪輯多位外國人一人一句演唱〈中華民國頌〉中文歌詞的畫面製成,如一部流行音樂MV,在表層上具有趣味性;駐足觀看後,令觀者印象深刻的是,片中不諳中文的外國人哼唱模樣,如同片段模仿語言的行為表現,一種來自「玩笑性」、「勉強拼湊」的荒謬感逐漸自觀者感覺中燃起,此外,透過歌曲新唱的演繹方式,歌詞含糊不清的演唱過程,因讓人未能檢索到熟悉的線索,導致無法提取對這首歌的記憶,進而原本熟悉的歌曲也產生了陌生感,換言之,作者在這裡技巧地運用了讓觀眾聽到的是不清楚、非正確的發音,以致聽不太懂所演唱的歌詞文字,讓個體因缺乏適當足夠的線索(cue)而產生回憶(retrieval)困難的現象,使得觀眾對歌詞所堆疊的「文字符號」因為「指引關連遺忘」(cue-dependent forgetting)而產生陌生感。
這般「荒謬感」與「陌生感」正是作者想傳達給觀眾的其個人深刻體會:余政達在異國旅居後體認到台灣國際身分與處境,並從七〇、八〇年代台灣流行傳唱多年的〈中華民國頌〉歌曲歌詞中,覺察自己所屬的國家-中華民國台灣,盡是被中國歷史符號包覆象徵著,換言之,歌詞裡的中國歷史符號應是另一個國家所屬,皆非現今中華民國所處的台灣本地之象徵。
因此,歌頌出這般「國家印象」的集體意識或集體記憶,讓作者感到荒謬且陌生。余政達運用了「語言」和「身分」的差異性,將自己的體會透過同樣的〈中華民國頌〉歌曲,讓觀眾所感受到的荒謬感及陌生感亦來自相同的物件,雖然形成原因不同,但在觀眾感受的當下,作品同時也映現了藝術家對國家社會議題的關注與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