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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夜藝術默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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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潔癖且節制地勾引著遐想 何孟娟的〈童話〉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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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導賞/郭力昕 
國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教授兼傳播學院院長
 

專文導賞/羅潔尹,現任高雄市立美術館研究發展部主任
原文刊載於《藝術認證》雙月刊48期(2013年02月)

觀看何孟娟的攝影作品,可以感受到創作者對於身為年輕女性某種程度的自戀。就像酷愛Cosplay的人一樣,其實都有這類的特質;既是演員亦是導演,大膽融入戲劇化的虛擬角色後,期待人們的觀注。觀注的同時,他們已然成為劇中人,脫開無情現實,短暫但美好地存在著。

何孟娟|童話-阿竹|影像輸出於鋁塑版|90 ×115cm|2010|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Isa Ho|Fairy Tale: A-zhu|Image output on aluminum-plastic plate|Collection of KMFA

 

從早期的白雪公主扮裝開始到魔鬼女大兵,何孟娟的攝影作品便具實反應了創作者本身時髦、大膽且抓得住現代人「胃口」的創作性格。同樣喜歡在自己攝影畫面中扮裝主演,何孟娟與一九七O年代的辛蒂.雪曼(Cindy Sherman)創作的呈現風格大異其趣,但卻呈現出兩個截然不同時代背景的女性創作者,均試圖用異於他人的方式,吸引芸芸眾生的目光望向己方。

辛蒂.雪曼在她的時代所感受到的社會制約,是否與何孟娟一樣,我們或可臆測,但未必完全理解。

為了扞格社會道德檢查的壓制,辛蒂.雪曼故意拍攝遊走道德邊緣的作品,但她總是在自拍像的畫面中,將身為女性獨特的「性感」當作武器,用以滿足人們的「偷窺慾」;即使是刻意扮醜,甚或年華老去,仍是樂此不疲。而她大膽執著地處理著「性」的題材,也突顯了她所處的年代所帶給她的焦慮來源,但用華麗、時尚的色彩包裝後,反而營造出某種俗豔的美,比她的焦慮來得搶鏡,因此即使「醜」也醜得非常獨特與耐看。

 

何孟娟|童話-阿梅|影像輸出於鋁塑版|115×90cm|2010|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Isa Ho|Fairy Tale: A-mei|Image output on aluminum-plastic plate|Collection of KMFA

 

 

相較於辛蒂.雪曼,何孟娟在題材處理上,是有潔癖且節制的,在畫面經營上,看似張狂但卻收斂,而且也似乎更為顧慮這個社會普羅大眾的接受標準。這兩位不同年代的女性,均利用同樣的媒材、類同的手法表現出她們所處時代中的「女性視點」。

何孟娟用市井生活中普遍的梅、蘭、菊、竹命名,連結了畫面背景上空集合住宅或小公寓空間的現實環境;優雅跌壓在玻璃上的女孩們,時尚厚重皮毛衣物與高跟鞋的存在,突顯了被裸露出來的迷人飽滿體膚。輸出於鋁塑板的攝影,絕對平滑、反射的金屬光澤,更增添了畫面人物膚質、衣飾的細膩與華麗感。玻璃面上仰拍,彷如漂浮在空中的女孩們,身上滿載著看似具有相當價值的毛、皮衣及飾品,一些現代女性在虛華社會中最迷戀、最渴求但最沒安全感,更可能也是最耗費心力方能擁有但又可能瞬間失去的東西;她們在鏡面上的不穩定動作,似乎已說明現代女性在生活追尋中面對著某種程度的威脅不安。

何孟娟在一系列由下往上仰拍的畫面中,找到了屬於她個人的獨特視角,一個可以詮釋「怪異」但「溫和」且「安全」的角度;人人均可大方仰視,享受那些美麗。雖然何孟娟如此強調「跌倒」或「挫折」這些尷尬事在她創作中的重要性,但鏡頭切入的角度,雖與裙底風光外洩沒多大干係,卻仍然滿足了人們窺視的眼。

 

但正如熟悉運鏡的黃明川導演所觀察到的,何孟娟的畫面讓這些女孩們「故意曝露關鍵交叉位置底部,使之接近構圖中心。這合乎七O年代紐約服裝攝影圈所熟悉的敏感高度。[1]」或也正是因為這些切入角度,讓畫面莫名地流露出一股復古風,女孩們半低垂平靜的眼簾甚至愉悅到與「跌倒」這個瞬間動作幾乎無關,即使是開展肢體的大動作,仍讓人聯想起時尚畫報模特兒傲然揚眉的冷峻表情,那種勾引人開始鑽研起她們臉上彩妝、身上物著的詭異。

[1] 盧妙芳,2011高雄獎,高雄市立美術館出版,高雄市,民國100年6月,頁19。

何孟娟|童話-阿菊|影像輸出於鋁塑版|115×90cm|2010|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Isa Ho|Fairy Tale:  A-ju|Image output on aluminum-plastic plate|Collection of KMFA

何孟娟|童話-阿蘭|影像輸出於鋁塑版|115×90cm|2010|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Isa Ho|Fairy Tale:  A-lan|Image output on aluminum-plastic plate|Collection of KMFA

某些時候,何孟娟的鏡頭美學中也特意存在著一些「假醜」哲學,因為並非意指真正讓人厭惡的醜態,而是故意埋伏的不完美。包括她早期在「叫ㄛˇ公主」中以白雪公主裝扮遊走於社會抗爭、地震遺址等現實缺憾的場景。或是為了突顯社會制約中被遮遮掩掩的身體敏感部位,她在跌倒的小北腋下特別打上麥克筆的修稿痕跡,就像過去在影片裸體鏡頭中看到的霧點滿佈般可笑;她的攝影雖沒有辛蒂.雪曼的「假醜」來得張狂,但總有著那麼一些耐人尋味處。
 
比起過去的作品,何孟娟似乎已走出純粹「扮裝」的樂趣,朝向一些更能表達現代社會女性角色複雜度的創作出發,女孩系列的作品,也讓她成功地經營出一貫想要運作的戲劇張力,並讓畫面成功勾引了人們的遐想。也因此,當這些女孩被幻化成「蜥蝪」或是「白兔」等滑溜或溫順不等的生物時,並不讓人覺得突兀;但地上刻意灑落的那些首飾,讓我們知道創作者在面對觀眾時,某個程度上的思考還算是蠻單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