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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夜藝術默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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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少女的明眸 許淵富攝影〈蓮嬌〉

專文導賞/陳秀薇,現任職於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部主任

原文刊載於《藝術認證》雙月刊34期(2010年10月)

 

許淵富|童心|攝影| 17.7x12.6cm | 1964

Hsu Yuan-fu|Innocence|Photographic paper

 

一雙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曾多次出現在藝術家許淵富的攝影作品中;它們全是來自同一位具中國與巴基斯坦血統的混血少女。有時少女的影像在相紙上全身展現,有時半身或臉部特寫;但無論如何,那雙動人的眼神,一直都在每件作品上成功聚焦,像極黑暗中開啟的窗,通往心靈角落,故事因而娓娓道來…。

許淵富很喜歡看電影,尤其會特別注意片頭的巧妙安排;像許多優秀的導演善於精心佈局,他會先從平淡的畫面中慢慢加入線索,簌忽地峰迴路轉導進故事的開展,讓人拍案叫絕。也因為自己擅長美術設計,因此他對於畫面構圖自有一番獨特的想法,絕不盲從。

他自稱是「搞怪」的人,別人叫他往東他就偏往西,其實這是藝術家通常會具備的特質;創造力加上攝影眼,讓許淵富總能在構圖與意象上營造出個人風貌。在題材的找尋上,或許因為平日從事教職之故,總無法自由趕赴特殊活動與場合進行紀錄,所以他身邊的學生、家人等周遭人事物,便成為他鏡頭下最佳的攝影素材。
 
從攝影作品戲劇張力的營造、畫面構圖的安排到題材尋覓等能力來看,其實可以感受到像他這樣的優秀攝影者,靠的絕非最好的器材與精準的技術,而是長期培養出來的各種能力之綜合表現;「瞬間即永恆」,攝影作品最能完美詮釋這句話。

許淵富 |蓮嬌|照片| 24.6x30.2cm | 1965   

Hsu Yuan-fu|Lian-jiao|Photographic paper

許淵富  |疑惑|照片| 30.6x22cm | 1964

Hsu Yuan-fu|Doubting|Photographic paper

 

許淵富攝影中的這位少女,其實是他在台南公園國小任教時就讀該校的學生,名喚李蓮嬌。一開始的介紹者是同校畫畫班的老師陳輝東,本身亦為知名畫家的陳輝東看出了這學生的特質,因而建議喜愛攝影的許淵富可加以發揮。

李蓮嬌自然並非職業模特兒,小學三年級的她天真無邪,較特別的是混血兒的外型,讓她比旁人瘦且膚色深,但眼睛格外深邃清亮。當時的她個性內向害羞,下課時常見獨自一旁望著同學們運動或嬉戲,平日也沉默寡言。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個性使然,讓鏡頭下的她在純真中,更是帶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彷彿吸引了所有觀者透過她的眼神進行交流,解讀出屬於內心深處的密碼。

許淵富憶起第一次以李蓮嬌為模特兒拍的作品,是一九六四年的〈童心〉。當時事先找好校內的適當地點並設想好光源等拍攝條件後,便跟她約定時間拍照。拍攝時一方面為節省底片,另一方面也怕小女孩沒有太多耐性,當時的拍攝總要在最短時間抓住時機按下快門,不容許先多拍幾張再事後取捨。很幸運地,這張作品讓他在首次參展時便榮獲日本Photo Art攝影年度賽的「三等」賞。
 
許淵富非常高興地買了水彩、畫筆等繪畫材料給蓮嬌表達感謝。自此也開始後來陸續幾次的拍攝,並讓他屢獲獎項,譬如同年的〈疑惑〉及〈蓮嬌〉二作便分別獲得第二屆全省影展的「銀牌」獎及日本1964 Orient國際攝影賽人像組「銀賞」。

許淵富 |少女 ( 蓮嬌 ) 穿雨衣的女孩|黑白照片| 40 × 50cm | 1965

Hsu Yuan-fu|Young Woman (Lien Chiao) in Raincoat|B/W print

此後還有一九六五年的〈少女(蓮嬌)-穿雨衣的女孩〉榮獲日本1966美樂達相機攝影賽「特選」賞、一九六六年的〈瞳〉獲日本1966 Nippon Camera攝影年度賽「銀賞」,〈白手套的女人〉則獲第二屆全省影展「銀牌」獎,一九六八年的〈窺〉則獲日本1968 Nippon Camera攝影年度賽「金賞」。
 
許淵富的攝影學習並無特別師承,「多拍、多看、多想」是不二法門。日本的攝影雜誌是他最直接獲取專業知識的來源;多次獲獎時評審的評語也激發了他朝精益求精的道路奮力邁進。
 
另外,關於人像攝影許淵富提到了Life雜誌對他的影響,尤其是以〈邱吉爾〉為封面的那幅肖像,震撼了他的心和眼;畫面上人物個性的表徵,在其臉部表情與動作及情境營造之下,獲得完美的彰顯,這給了許淵富反覆思考如何抓取人物內心精神的機會。
 
拍攝邱吉爾肖像的名攝影師Yousuf Karsh曾在訪談時談起他拍邱吉爾首相時的情景。他說原本邱吉爾在拍照時是抽著煙的,但Karsh眼看整個拍攝感覺尚未完全到位,便上前禮貌地向首相道歉後,一把將其口中的煙抽出來,隨即快步回到準備好的相機後,拍下邱吉爾當時顯露出受到挑釁後被激怒的神情,也因而將他個性中特有的堅毅強悍表露無遺。
 
這個有趣的拍攝案例,說明了每個優秀的攝影師,必定有他自己如何引發拍攝對象去展現個性並抓住最具戲劇張力時刻的能力。以許淵富拍攝蓮嬌的經驗,他也曾煞費苦心地準備兩組相機,一個不裝底片,另一個則裝好底片。開始時先用不裝底片的相機拍照,一邊用言語交談讓對象在鏡頭前自然表現,再慢慢導引出攝影者想營造的氣氛;待時機成熟後,再趕緊換成裝好底片的那組相機,來捕捉最精彩的一刻。
 
最後,還是要藉此機會再次向許淵富這位可敬的攝影前輩致謝,在二OO九年度他將重要的作品共計九十七件捐給了高美館,讓我們有機會更深入了解他的創作歷程的軌跡,也因此我們得以能同時欣賞到關於「蓮嬌」的多件作品。
 
蓮嬌這位羞怯的女孩,如今雖已步入中年,但那定格在作品中的時刻,卻將繼續感動著世代觀賞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