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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導賞/林育世
樹德科技大學藝術管理與藝術經紀系助理教授、藝術評論人、
策展人、法國巴黎第十大學哲學系美學組博士候選人研究

 

原文刊載於《藝術認證》雙月刊7期(2006年04月)

「創作之前，我會禱告。」
 
首次聽到這樣的說法，讓我感動莫名；當今的藝術工作者中，目中無人者所在多有，能真正謙卑學習的人少，更別提對創作能如朝聖般虔敬的人了。
 
杜文喜的禱告，是為感謝天主賜予靈感。過去的他，即使經濟上一直困窘，也從未想過要靠藝術創作賺錢生活。平日除了打零工，創作也是他生活的一部份，作品中既沒有高談闊論、沒有艱深的語彙、也沒有譁眾取寵的絢麗外觀。
 
從他的作品裡看到的是他的生活，是部落裏的人、事、物，亦即他的所見所聞，他的感動。
 
杜文喜的木雕固然精彩，但其創作是不分媒材的，隨手撿拾的東西都可改頭換面成為作品。他也畫素描及平面繪畫；高美館收藏的一對魯凱男女畫像，就是杜文喜以水性水泥漆繪在白布上的作品；幾乎等身大的一男一女，分別是盛裝的作者與妻子的畫像，A Ra Se與Pa Sa Gau是他們的魯凱名字。
 
在了解杜文喜作品的過程中，我很驚訝地發現他對每一件作品幾乎都說得出描摩的對象。主角可能是他自己、他的親人、也可能是族裏的某個人，甚至某個人的手或腳都可能是他聚焦的對象，可見他總能在平日便獨具慧眼、細心觀察身邊的人與物。然他並非一五一十的表象寫真，而是加上了自己的情感、甚至想像重新詮釋。

在這兩件畫像中首先完成的是〈Pa Sa Gau〉，亦即其愛妻的畫像。出自頭目家族的Pa Sa Gau，對杜文喜來說是永遠的榮耀，看看她的裝扮：頭戴雄鷹的羽毛與百合花，頸戴琉璃珠，衣著上有蝴蝶飾紋，代表著其尊貴的血統、貞潔與美麗。
 
對魯凱族來說，蛇意味著子嗣，因此手上抓著蛇，代表著Pa Sa Gau除了具備婦女的美德之外，還完成了傳宗接代的責任。事實上，杜文喜一直非常感謝他的妻子，因為杜文喜的家境清苦，結婚以來並無法提供很好的經濟條件，甚至因熱愛藝術，常受到其他人譏笑為不務正業；然而妻子並不以為意，為了改善家計，還常主動至天主教醫院或教會幫忙。這些點點滴滴都讓杜文喜感念在心，因此在他心目中，妻子永遠在最重要的地位，更常是作品中的當然女主角。
 
作品〈A Ra Se〉標示了杜文喜本人的名字，但他說此圖是理想中的自己，成為具備勇士精神的完美獵人一直是他追求的目標；正如圖中的男子頭戴雄鷹羽毛、百合花，腰間配上名貴的刀，手持象徵尊貴價值的古陶壺與連杯，英姿煥發。
 
在此要特別說明的是，「百合花」對魯凱族的意義。百合花對魯凱女子來說是「純潔」的象徵，尤其指道德及貞操方面，具有重要的價值意義以及完美的象徵。對男人來說，百合戴於頭上，則代表著獵人身份的認可。因為其狩獵的數量，需達到一定的標準(譬如六隻以上公山豬)，才獲許佩戴。
 
如此看來，杜文喜的男女畫像正描繪出其族人一生的想望：男子成為獵人與英雄；女子則永保純潔、堅貞的性格；族人的社會道德規範與價值觀念，在此表露無遺。
 
對於以「口傳」為歷史紀錄與傳承的原住民族來說，藝術品可蘊藏族人的思想觀念及文化象徵，成為另一種重要的歷史證物。而杜文喜創作無所為而為、不受外界流派影響、獨樹一格的素樸與自然，單從藝術欣賞的角度來看，都讓人有返樸歸真的感受；蘊藏其中的一些傳說，更為其增添無限的想像空間，而這正是原住民藝術的迷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