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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夜藝術默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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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魯凱版的軍人騎馬像 杜巴男〈國民黨兵〉

專文導賞/陳秀薇,現任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部主任

原文刊載於《藝術認證》雙月刊14期(2007年06月)

杜巴男 |國民黨兵|牛樟| 13 × 33 × 54cm | 1965 |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Valialane| Kuomingtang Soldier|Camphor wood|Collection of KMFA

欣賞藝術品時最好帶著一顆純淨的心,真實的感受將自然浮現,隨之搖曳沉醉,或者激盪澎湃;然而另一方面,對作品背景的理性探究,將提供觀賞者更多線索,去掌握作品豐富的內在意涵。

「國民黨」三個字若以政治立場來看太敏感沉重,其是非功過並非本文的分析範疇;在此只是從杜巴男這位霧台魯凱族雕刻家,當時雕刻此作的相關時空談起,作為評析此作的參考。畢竟,在政治掛帥的歷史大環境下,文化藝術仍是會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

話說樂天知命、隨性自然的原住民族,原本在台灣山海間俯仰生息,隨著歲月流逝,逐漸建立屬於自己族裏的文化系統、傳統習俗、宗教等。不過民初的日本統治對他們造成了第一次嚴重的文化衝擊;以杜巴男所屬的霧台魯凱族來說,民國初年族人轟轟烈烈的抗日戰爭雖然可歌可泣,卻仍難以抵擋外來的強大力量;「傳統部落的自治」硬生生被轉換成「現代國家的統治」。

之後,又遇民國三十八年國民政府遷台。戒嚴時期的台灣,是政治、社會、教育、文化等各方面強權且一黨獨大之統治;原本屬於移民社會的台灣多元文化發展受到強力嵌制,對原住民來說無異是第二次的文化摧殘。
 
杜巴男先生的姓名幾經更改,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原出生時由父母取名為Valialane,意思為「風很大」;魯凱族的完整名字需加上「家名」,亦即「家屋」的名稱(家屋可能因故遷移而改變),足以象徵家族成員或貴族地位。杜巴男的全名便是「Arulhadenge‧Valialane」。

日治時期受日本教育的他,有著日本名字「丸野元光」;國民政府上山後,由於當時父親改漢姓為「杜」,母親改「巴」,Valialane這個「男」孩,就被取名為「杜巴男」。表面看似其來有自,但原本傳襲自魯凱人名的「紀念」或「榮譽」等功能,或是代表「家屋」文化之內涵,皆消盡無蹤。

國民政府來台後,透過剛柔並濟、軟硬兼施的各種方法,深深改變了原住民原本單純面對族人與山林的生活。從此他們眼中看到及耳朵聽到的,都是「國民政府」或「國民黨」。杜巴男因其卓越的體能與豐富的授獵經驗,很快就成為平地人上山所需的優秀登山嚮導,甚至接受委託去進行高難度的高山工程;直至六十六歲都還有能力登上百岳之一的玉山,連玉山頂上國民黨大老于右任之銅像台座都是由他完成的。登山團體、研究學者、山岳攝影者、軍方協尋等,也都特別喜歡指定他來協助。

 
當部落的階層社會,逐漸因為國民政府的改革而產生劇烈變化時,相信每一位原住民都可感受到這股難以抵擋的力量,通過各種管道迎面而來;「國民黨」這三個字不斷在生活中出現。據杜巴男告訴兒子,這件〈國民黨兵〉的木雕,算是自己非常早期的作品,為工作之餘的即興之作;他回憶著:「當時國民黨最大,什麼都得聽他們的!」。

自小就顯現繪畫天份的杜巴男,這件首次成功嘗試的完整立體創作,靈感來自當時在報紙上看到的國民黨軍人騎馬照;另外有一件類似的作品,則為蔣中正騎馬像,兩件均有異曲同工之妙。
 
從作品中,我們可看到當時的原住民族面對異文化時,那種新奇又不完全了解的心態。〈國民黨兵〉的人物及座騎四肢都比現實中的短小,使得原本應為嚴肅與威武的雕像反而顯出樸拙;倒是杜巴男將他一貫的寫實技巧,表現在軍人的五官、衣著、服裝、配件甚至軍徽之刻畫。
 
然而,若是我們再看看他後來刻出的木雕〈百步蛇〉,令人恐懼的血盆大口、凌厲的眼神及身形的動態,或許正因為百步蛇是魯凱部落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份子,讓這件作品的整體呈現上顯得更為鮮活而貼近真實;相反地,微抬前腳的〈國民黨兵〉中,馬的圖像仿自報章的圖像,便覺得沒有那般熟稔。不過,將之與我們常見,顯得千篇一律的騎馬雕像相比,屬於魯凱的藝術特色便很容易就被彰顯出來。
 
當你再重看這件魯凱版的軍人騎馬像時,是不是覺得很不一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