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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走出「羈絆」,進入「使命」 談謝鴻均的女性藝術

專文導賞/商戌菡,現任高雄市立美術館助理研究員
原文刊載於《藝術認證》雙月刊56期(2014年06月)

謝鴻均|Chora 12|複合媒材、紙、氣泡布|105×74cm|2002|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Juin Shieh|Chora 12|Mixed media on paper|Collection of KMFA

 

台灣的女性藝術發展至今已有數十年的歷史,其中有許多非常傑出的創作者,成就非凡且各具特色。謝鴻均身為女性藝術家,她對性別論述有著高度的自覺,除了透過創作探尋自我,更深知如何透過藝術在當代環境中實踐其自我意識,是台灣藝壇難得一見的女性創作者。

 謝鴻均於一九六一年出生於台灣苗栗,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畢業後,又前往美國紐約普拉特藝術學院(Pratt Institute)及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深造。在美國的時間,顯然對於謝鴻均有著十分重大的影響,除了受到理論與創作同等重要的訓練與學習,紐約大都會中的女性思潮,亦成為謝鴻均創作的重要養分。
 
除了藝術創作以外,謝鴻均對女性主義文學也貢獻極大,一九九八年先與他人合譯了《女性主義與藝術歷史》一書,之後又陸續翻譯及出版了三本與女性主義藝術相關的書籍,可說創作實踐與理論並存。一路而來,看見謝鴻均的創作與她的生命歷程緊緊相扣,從對自身女性身體及生命的探索,到與周圍人物環境的關係,藝術家仔細的觀察及探究,將這些思考反芻後轉化到畫布之上,呈現出女性意識極為強烈的藝術作品。

在較為早期的作品中,謝鴻均在白色的畫布上畫小嬰孩肥胖的軀體,這些黑色的肉體無頭,漂浮在畫布空間之中,好像不斷自我繁衍的細胞。九八年畫面出現以肉體對比於螺絲釘的剛硬,是對父權主義的反動與批判。二○○二年,因為一個小生命進駐謝鴻均的體內,強烈母姓的啟發,開始了她對「陰性空間」的探究。

女性主義代表人物之一的茱莉亞‧克利斯蒂娃(Julia Kristeva)認為,所謂的「陰性空間」「是母親與孩子所共享的身體空間,對於陽性象徵界所標榜的理性、連貫、與邏輯是一種威脅[1]。」就是這一股力量驅使謝鴻均更進一步的探究與自己體內小生命的互動,胎兒成為真正的創作者,而母親謝鴻均則借用婦產科內視鏡為譬喻,想像體內是個什麼樣的空間,並將這樣的過程描繪在創作之中。

 「陰性空間」(Chora)這一系列的作品中,可見圓柔流暢卻堅韌的黑色線條,勾勒出如同小嬰孩的胖手、胖腳形像,充滿著母親對未出世胎兒的可愛期盼。除了繪畫創作,這一系列還伴隨了藝術家對女性主義的研究論文,成為謝鴻均懷孕期間的重要生命記錄。
 
隨著女兒的出生,這樣的脈絡並沒有終了,反而因為其養育的經驗而延續,更加深母女之間緊密關係的互動,「陰性空間」因而有了延續的系列。


二○○八年謝鴻均創作〈羈絆II〉一作,一個人體般的形像被拒馬鐵網纏繞,一雙手在畫面上試圖要掙脫鐵網,肢體上有著如血液般的顏色,可見好似肌肉的線條張顯出力與美,畫面右側出現充滿女性特質的裝飾性圖案,「我回視熄燈後的現世,自己的肉體凡胎有如難以束縛的肌肉狀藤蔓,肢體內部則有如血管交錯的裝飾性圖騰,肌肉結構的攀藤姿態,張牙舞爪地與肢體以外的環境空間混為一氣,滲透為女性化的裝飾本質[2]。」肉體或許被種種的外在環境所牽制,但女性內在卻有著強大韌性,特別是成為母親之後,為了下一代,在羈絆中仍繼續不斷的成長茁壯,這是身為女性的辛苦,卻也是成為母親所獨有的榮耀。


[1] 謝鴻均,《原好》,台灣商務出版社,2006,p2。
[2] 謝鴻均,《十五年作品集》,安卓藝術,2012,p16

謝鴻均|Chora 16|複合媒材、紙|74×105cm|2002|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Juin Shieh|Chora 16|Mixed media on paper|Collection of KMFA

謝鴻均|羈絆Ⅱ|油彩、畫布|173×173cm|2008|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Juin Shieh|Trapped II|Oil on canvas|Collection of KMFA

謝鴻均|使命|油彩、畫布|173×173cm|2011|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

Juin Shieh|Mission|Oil on canvas|Collection of KMFA

謝鴻均曾在其書寫之中談到西方文明中對女性角色的認知,特別是對於女性的身體,有著近乎悲觀的看法。當男性自在且積極的在外為成功打拼時, 女性卻必須被圍困在家中,面對著瑣碎的家務,即使今日女性已有了與男性同等的出頭機會,家中每日的維護工作仍落在女性身上居多,好似永無止息的勞動,這是女性的宿命,但這樣的女性生命也帶來了不同於男性經驗的豐富。
 
謝鴻均身為後現代的新女性創作者,因著生命中的不同角色,與女兒不可分割如生命共同體,這些背景越發豐富了其創造力,試圖在其忙錄的生活中,獨立思索,實踐自我。
 
二○一○年開始,謝鴻均以「內囿性」為其焦點,開始了一系列對女性宿命的回響。「內囿性」來自英文字IMMANENCE,原本是個哲學和神學上常用的字,指一種發生在人意識裡的智力活動,但對其外在卻沒有任何的影響。
 
著名的女權主義者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在其《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e)一書中,認為女性的特質並非與生俱來,而是因為自小被他人灌輸了女性所應成為的角色的影響,女性居家的內囿性因而成為一種循環;相對於男性被灌輸要成為歷史的創造者,波娃認為女性因而較男性缺少創造力。
 
謝鴻均二○一一年的油畫作品〈使命〉以黑色繃帶般的線條,包裹著宛如人體下肢的形像,有如一隻隻掙扎著往前行的雙腳,表現出女性在層層家務的包圍下,仍然掙扎著向前而行的女性使命。對於女權主義者,家庭或許是女人自主發展的包袱,有趣的是,謝鴻均卻認為自己是個「內囿性」強的人,周旋於家務、創作及教學之中。
 
謝鴻均身為人妻、女兒、老師、等多重身分,又同時是文字和藝術創作者,但真正讓他最引以為傲的,應該是母親這個角色吧!女兒「原好」是她創作靈感的泉源,從懷孕時期的「陰性空間」到後來的「內囿性」系列,謝鴻均身為女性創作者的努力,有目共睹。